文 | 劉宇庭 諮商心理師
今年台灣MeToo運動如滾沸的開水一般不斷蒸騰,
而當民眾被浮出水面的滾燙氣泡所震驚時,也逐漸有更多人開始關注,
在水面之下看似細小的氣泡,早在浮上檯面發出聲響之前,
就已經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很久很久。
而其中除了校園與職場上不對等的權勢性暴力外,也有許多故事來自於年少或更年幼的時期,讓我們在心碎心疼之餘,也開始懷疑與擔憂,到底要如何才能守護孩子平安健康長大。
在協助孩子懂得保護自己的目標上,近年來學校性別平等教育提供了學識概念上的教導,例如認識何謂性騷擾、性侵害與性霸凌,學習尊重並維護自己和他人的身體自主權等概念,但讓孩子具備相關的概念與知識就足夠了嗎?在學校提供了概念與教育的前提之上,我們還能多做些什麼來增加孩子的保護力呢?
許多時候我們都「高估」了
孩子的能夠去判斷與作出正確反應的能力,
事實上即使對成年人來說都可能相當艱難,
更遑論身心都還尚未成熟、
缺乏生活經驗的孩子們。
我們希望透過教導孩子們學習觀念進而懂得主動保護自己、維護界線,但在了解概念到落實實踐之間的距離,比我們以為的更加遙遠:
1.「壞人」並非只有固定的形象
在教導孩子的過程中,為了更簡單的說明,經常會把世界與人分為清楚的是非黑白,因此當我們問孩子什麼樣的人看起來很危險時,最容易聽到的回覆即是符合「壞人」刻板印象的答案(鬼鬼祟祟、眼神不善、感覺很暴力等等),
但實際上從過往到現在的性暴力
(性騷擾、性侵害)通報統計中,
加害者是熟人的性暴力事件比例是最高的,
受害者為兒少的事件中更是高達九成是熟人所為。
當我們對孩子的教導著重於分辨「明顯的壞人」時,又該怎麼讓孩子們學習防範即使是他們熟悉、看起來值得信任的好人,也可能是傷害他們的威脅呢?
2.缺乏彈性與個人自主性的身體界線教育
除了非典型的好人壞人之外,情境的模糊性也是經常被忽略的。舉例來說,在教育孩子建立身體界線的過程中,大人們經常過分著重與隱私部位相關的內容,例如教導孩子身體哪些地方是其他人不可以碰的。我說「過分著重」並非表示這件事不重要,而是我們可能因此忽略了「隱私部位以外的身體依然需要被尊重」。當我們僅以簡單的身體部位區分來當作身體界線的標準時,便忽視了主觀感受的不舒服可能發生在任何部位的觸碰中,例如牽手、搭肩、摸頭等(延伸閱讀:「只是想讓小朋友乖一點。」—當我們盲目要求對權威順從,被犧牲的很可能就是孩子(上))
當孩子們反應這一類被觸碰的不舒服時,經常聽見的是「沒關係啦」、「大方一點」等回應
而這樣的回應在無形之中,
否定了孩子決定自己身體界線的權利與自主性,
也讓埋下了在某些情境中認
為自己「拒絕的話不太好」的隱憂。
3.表達真實的感受並不總是被支持
延續前面提到的,大人希望教會小孩哪些觸碰與互動應該要表達拒絕保護自己,但我們卻往往無意間帶給孩子許多的困惑與不知所措。
在我們的社會文化習慣下
其實經常在無形之間忽視了孩子的感受,
例如認為孩子被逗哭或嚇哭的樣子很好笑很可愛、
給長輩親一下抱一下沒關係啊,
也因此不去接納與回應孩子的傷心、害怕與不舒服,認為孩子聽不懂、不會記得這些而肆無忌憚的言行,其實都默默在孩子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象。(延伸閱讀:「終結霸凌」不只是教育問題,而是整體文化層面需要思考的權利與關係議題。)
過往在學校輔導現場,詢問孩子有沒有跟家人說過自己的煩惱或不喜歡的事情,許多孩子都能夠繪聲繪影的模仿大人說話的語調和內容,在他們的印象裡
家中的大人較少支持他們表達不舒服,
而是要他們更懂事的去接受當下的不舒服,
於是「告訴大人也沒用」、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這類的想法就這樣深植在孩子心中
又如何能讓他們學會即使不被大人支持也要堅定選擇保護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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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啦、大方一點!」—MeToo事件後的反思,別在不知不覺中抹煞了孩子的身體自主權(下)
「除了傾聽孩子、教孩子拒絕,你還可以這麼做…」—保護孩子遠離身心虐待及傷害。
作者介紹
劉宇庭諮商心理師。認為世界上每個人每件事都是複雜多元的立體拼圖,身為當事人、家長、教師都有屬於自己不同角度的一片拼圖,而身為心理師的社會責任,也包含提供心理專業角度這片拼圖。期待透過更多不同視角的交流,讓我們都能找到守護孩子身心健康、也不過度犧牲自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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