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麗莎·瑪基雅諾 （Lisa Marchiano）
譯｜黃詩維
上次，我探討了避免對孩子生氣究竟是否是件好事。從本質上來說，我認為當孩子看到我們如何處理自己的攻擊性時，他們也能夠學習如何處理他們自己的攻擊性。當我們的界線被侵犯時，憤怒是最直覺的反應。當有人對我們生氣時，我們通常會得到反饋，知道是我們跨越了某條界線。透過這些經驗，我們了解到我們必須適應他人的界線、熟悉必要的限制。我們自己熾烈的感受會在他人的憤怒之火中得到調和。
他人是另一個個體
然而，從未或很少經驗父母生氣的孩子，可能沒有充分意識到他的行為會帶來後果 – 也就是他會影響到其他人。他沒有充分意識到限制。父母的限制（經常是父母憤怒的起因）是孩子第一次瞭解到他們並非全能的方式。透過生氣我們知道自己可能冒犯到了別人。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是我們看見彼此的方式，我們可將他人視為另一個個體，有自己主體性、感受、心情和需求的個體。這某種程度是令人鬆一口氣的，因最終我們會很高興地發現自己並非全能，我們的影響力會在某些地方止步，以及生命中有比我們更巨大的事物。這種嬰兒期自大的失落會將我們從需要知道所有答案的狀態中釋放出來，並讓我們對真實的關係連結有所準備。真實的關係有快樂，也有摩擦；有愛，也有恨。而在骨子裡，我們深知如此。
未經驗人際中憤怒所帶來的限制的孩子是未開化的。他還未準備好處理他可能在外在世界（或內在世界）中遇到的黑暗能量。某些研究有類似的相關性，心理學家發現孩童時期便接觸一些挑戰性行為與日後生活中的焦慮程度成反比關係。事實上，根據近期的研究，採取「挑戰性行為」的父母可以培養孩子面對焦慮的能力，挑戰行為可能包括打鬧、開玩笑、允許孩子輸掉比賽。
為孩子示範與憤怒的距離
我曾想過讓孩子在有限度的情況下面對我們的負向情緒（像是憤怒）是否能幫助他們發展心理韌性以及不懼怕面對這種強烈的情緒。逃避負向情緒的傾向（也稱為情緒迴避）是心理健康問題的重要因素。若孩子看見我們生氣、表達感受、然後恢復和重新連結、對可能造成的任何斷裂負起責任，我們就為他們示範了與憤怒的適切關係。他們會學到憤怒是可以度過的，不管憤怒的對象是我們自己還是其他我們愛的人，他們可能會看見憤怒可以澄清問題，甚至可能拉近我們的距離。這很可能會幫助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較不需要去逃避憤怒或攻擊性的情緒，讓他們與自己的情緒靠近一點，也幫助他們更能夠與其他人的情緒同調。（延伸閱讀：「怎麼強化孩子理解自己情緒的腦迴路？」—與孩子的情緒對焦，是形塑大腦的重要方式。）
情緒上的冶煉
沒有面對過情緒鍊金爐的孩子可能還未準備好處理沮喪的經驗，或是面對與其他人的關係之中自然會發生的摩擦。金屬和玻璃製品有時候需要經過冶煉，冶煉是在控制的情況下加熱和冷卻的過程，以讓其材質變得柔軟、更好塑造，也較不易碎。經驗像是憤怒這種負向情緒，不管是對所愛或信任的父母的憤怒，或是來自所愛或信任的父母的憤怒，都是一種情緒上的冶煉，讓孩子變得更具有韌性。
格林童話《特魯德夫人》（Frau Trude）就提供了某種童話形式的心理情境，其中孩子從未被迫向限制臣服，這或許是因為沒有足夠接觸到父母的憤怒的結果。這樣的孩子沒有經歷過「情緒冶煉」，一旦接觸到強烈的情感經驗，就會很容易被灼傷。
《特魯德夫人》
從前從前，有個固執、任性的小女孩，無論父母對她說什麼，她總是不乖乖聽他們的話。這怎麼會有什麼好結果呢？
某天，她告訴父母：「我聽到許多特魯德夫人的故事，想找天去拜訪她，聽說很多人在那裡見過神奇的事，以及許多發生的怪事，我是愈發地好奇了。」
父母嚴正地禁止她這麼做，他們說：「特魯德夫人是個逆天悖理的邪惡女人，你要是去了那兒，你就不再是我們的孩子了。」
然而小女孩還是把父母的話當成耳邊風，還是去了特魯德夫人那兒。
當她抵達那裡時，特魯德夫人問道：「你為何看起來臉色如此蒼白？」
「哦！」她渾身顫抖地回答道：「因為我看到很可怕的東西。」
「你看到了什麼？」
「我在台階上看到一個黑漆漆的男人。」
「那是個燒炭工。」
「還看到了一個全身綠綠的男人。」
「那是個獵人。」
「然後還看到了一個全身血紅色的男人。」
「那是個屠夫。」
「哦，特魯德夫人，我被嚇到是因為當我從窗戶看進來時，我沒看到你，而是看到個頭上燒著烈焰的惡魔。」
「啊哈！」特魯德夫人說道：「所以你看到女巫的原貌了，我一直在等妳，想要妳很久了。現在，來為我照亮這條路吧！」
話才剛落下，她將小女孩變成一根木柴，並將它丟進火中燃燒。當木柴完全燃燒後，她坐在一旁取暖，說道：「這真是明亮啊！」
故事中的孩子還無法接受限制，無論父母設下怎樣的限制，她總會違反這些限制。她尚未準備好面對存在於我們自身之內以及外在世界中的毀滅性原型力量。在沒有適當調節的情況下，這些力量是壓倒性且極具破壞性的。「足夠好」的父母會透過日常中破裂與修復的經驗來幫忙孩子調節這種強烈的情緒經驗。當我們對所愛之人或朋友感到煩躁或沮喪時，我們可能會說出某些傷人的話，或做出傷人的行為，這會短暫地打破我們與他人之間的連結及情感。例如，我們可能會對孩子提高音量說話，作為回應，孩子會感到憤怒、不安或是害怕。當衝突過去之後，我們透過擁抱、談話、遊戲，或只是一起胡鬧來與孩子重新建立連結。這些日常的互動幫助孩子形成一種整合感，知道這些強烈的感受是正常的，甚至是生命中健康的部分。
下次，我會談更多關於「情緒冶煉」這個譬喻，以及這將如何培養心理韌性。
小編後記：
麗莎·瑪基雅諾的中文新書《當媽後，你是公主也是壞皇后》已於2023年5月由心靈工坊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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