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彼得.格雷博士(Peter Gray Ph.D)
譯|馮彥翔 諮商心理師
下面是我自己在1950年代的童年，日常生活與遊戲的一些例子。
在五歲的時候，我跟一個六歲的朋友騎腳踏車離開我居住的村莊，到鄰近的小鎮。我們的家長給了一些限制，告訴我們幾點之前要回來，但並沒有限制我們移動的距離。（而且，想當然，我們當時並沒有行動電話，如果我們迷路或者受傷了，是沒有辦法聯絡到任何人的。）
從六歲開始，我自己以及所有我認識的男孩，都帶著一隻折疊刀。我們不只會拿來雕刻，還會有一些丟刀的遊戲（但絕對不會對著他人丟）。
八歲的時候，在我記憶中，我和朋友們會在放假的時候以及午餐時間在雪地上或者學校附近的陡坡草地上摔角。我們自己舉辦錦標賽。沒有任何老師或者大人會去注意我們在幹嘛，即便有，他們也不會干涉。
我十、十一歲時，我和朋友會花一整天，在我們北明尼蘇達小村莊旁邊，五英里的湖中溜冰和滑雪。我們會帶著一些火柴，偶爾停在一些小島上生火溫暖自己，想像我們是勇敢的探索者。(延伸閱讀:「您跟孩子的生活已經被緊湊的行程跟學習塞滿了嗎？」－想要增加生活的幸福感，我們必須從「簡化」開始)
同樣是十、十一歲時，我被允許去操作巨大、危險的手送印刷機，在我父母工作的影印店中。事實上，我常常在禮拜四的下午請假（在五六年級的時候），去印小鎮的每週報紙。老師們和校長從來沒有不滿，至少沒有讓我知道。我想他們知道我在影印店中會學到一些比學校課程還有價值的東西。
這些舉動在1950年代並不罕見
我的家長可能比其他家長多了一點信任和容忍度，但並沒有明顯地多。在今日，對大多數的家長或者有權威的大人來說，有多少是可以接受的？這裡有個指標顯示我們改變了多少。近期有人調查英國的一千位家長，其中有43%認為不能讓十四歲以下的小孩子在無人監督的狀況下出門，其中有半數認為直到他們十六歲才能自己出門。我猜如果在美國進行同樣的調查，大概也會有類似的結果。過去對六歲小孩來說很稀鬆平常的冒險活動，現在連青少年都不被允許。
現代的玩樂自由大幅度減少
如同我說的，在過去這段時間，我們看到小孩子玩樂的自由有大幅度的減少，尤其在擁抱危險的自由，也同樣地看到小孩子的心理疾病大幅地上升。最好的證據來自於給兒童與青少年填寫的臨床評估量表結果分析，這個量表數十年來題目都沒有改變。分析結果顯示現在的兒童與青少年，有明顯憂鬱與焦慮困擾的人，相較於1950年代，有五到八倍之多。小孩子的擁抱危險的自由下降了，心理疾病也增加了。（延伸閱讀：為什麼現在的孩子更焦慮、更憂鬱？專家認為起因是玩樂時間銳減）
這個故事看起來又諷刺又悲劇。
我們禁止小孩進行自由的、
高風險的遊戲，
看似要讓他們遠離危險，
但可能會因此讓他們的心智毀壞。
在自然的設計中，孩子要在有風險的、會引發情緒的遊戲中，教會自己情緒的韌性。長遠來說，我們不讓他們遊玩，反而對他們有害。而且，我們剝奪了他們的許多樂趣。（延伸閱讀：「孩子在家也能玩出好品質!」—掌握4要點，了解觀察兒童遊戲的訣竅（上））
遊戲要安全，
一定是要自由的遊戲，
不是被大人脅迫、掌控或者逼迫。
小孩子的確對高風險遊戲有高度興趣，但他們也很知道自己的能耐，並且會避開自己還沒有準備好要面對的危險，不管是生理上或者情緒上的。我們的小孩比我們更知道他們自己的準備度。當大人施加壓力、甚至鼓勵小孩去面對一些他們還沒準備好的風險，結果可能會是創傷，而不是興奮刺激感。
怎麼讓小孩學會遠離危險?
即便年齡、體型、力量大小相似的孩子之間，也會有很大的個別差異。對某個小孩是興奮刺激的遊戲，對另一個人來說可能是創傷的。在體育課中，當老師要求每個人都需要攀爬繩子或者爬到柱子頂端，對於某些小孩來說，如果這個挑戰太大了，便可能經驗到創傷與羞恥感。這樣的經驗並沒有讓他們學會攀爬、體驗這樣的高度，而是讓他們遠離這樣的挑戰。
小孩子知道如何讓自己
面對對自己來說適量的恐懼，
而要讓這個知道付諸行動，
他們一定要能夠自主地玩耍。
（附加說明，我注意到有一小部分的孩子會高估自己的能力，並在危險的遊戲中不斷重複讓自己受傷。這樣的孩子可能需要協助，才能學會面對限制）
諷刺的是跟自己自由選擇的遊戲方式比起來，在大人指導的體育活動中，小孩更可能讓自己受傷。
這是因為大人的鼓勵，以及體育活動的競爭本質，讓小孩去面對風險─包括傷害自己與傷害別人的風險─如果在自由的遊戲中，他們就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這也因為在這些體育活動中，他們被鼓勵去精通這些運動，因此過度使用特定的肌肉與關節。
根據美國疾病管制局資料，每年超過三百五十萬個十四歲以下兒童因為運動傷害而就醫。大約是每七個參與運動的小孩就有一個會受傷。給兒童的運動醫學變得火紅，這要感謝那些鼓勵小孩用力投球而傷了手肘的大人，鼓勵小孩努力游泳導致肩膀受傷需要手術的大人。
小孩子若是為了愉快而玩耍，很少專精於某項運動（他們喜歡多變性），並且會在他們感到疼痛時便停止，或者改變遊玩的方式。並且為了要好玩，他們會注意不要傷害到自己的玩伴。（延伸閱讀：當兩個小孩都想搶同個玩具時，爸媽減少介入反而有助孩子發展互動能力）
對大人來說，
專注於勝負並且可能期待藉由
運動得到獎學金，
便違反了這種很自然的
預防傷害的方式。
所以，我們讓小孩遠離了他們自己的、自由選擇的、刺激的遊戲，認為這些遊戲很危險，但其實它們不是那麼危險並且好處多於風險；我們鼓勵小孩專精於某項競技運動，反而有比較高的受傷的風險。是時候檢視我們的優先順序了。
在談到小孩子的高風險遊戲時，你的經驗和觀察到的是什麼？你自己是小孩的時候玩些什麼？你的小孩玩些什麼？你允許你的小孩自由地玩艾倫·桑塞特列出的那些遊戲嗎？如果你允許的話，你怎麼面對反對的社會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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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彼得·格雷（Peter Gray），美國心理學家，目前在波士頓學院心理學系任研究教授。他經常被邀請去給父母們，教育者們和研究者們演講，講述孩子們在自由的玩方面的需求，以及自然選擇的設計是如何使得我們的孩子擁有可以掌控他們自己的教育的能力。他是一本廣泛採用的心理學教科書《心理學》[1]的作者，該書現在已經是第七版。這本書的發表（1991年）開拓了新的領域，是第一本引入達爾文進化論的通用心理學入門教材。他也是《玩耍精神：會玩的孩子真的有出息》的作者，以及Psychology Today雜誌上著名博客「Freedom to Learn」的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