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瑪喬麗．羅德斯
譯｜彭春瑜
編｜馮彥翔
最近某天早晨，四歲的兒子大聲跟我說他穿好上學的衣服了，接著就跑去外頭玩耍。
不久後，我從廚房窗戶往外看，發現他正開心地吹著泡泡，但是身上仍穿著睡衣。
說謊是認知發展的一個重要里程碑
當孩子開始撒這種謊時，父母都會很擔憂（同時也會覺得好笑，因為孩子的把戲很容易就能被看穿）。話雖如此，就幼年時期來說，說謊反映的卻是認知發展上的一個重大里程碑。
當孩子開始說謊時，代表他們知道其他人跟他們所想的並不一樣；這表示他們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並不會直接反映出事實，而是會因自身經驗而異。
當四歲的兒子告訴我說他穿好衣服了，代表他知道我看不見他在幹嘛，因此他推測我會相信他所描述的，而不知道真實狀況。他會利用這種情況，試圖讓我對假象（他準備好要去上學了）信以為真，進而達到他的目的（有玩樂的時間）。這種對於思維運作的老練操弄就是相當長時間的發展進程下的成果。
四歲以前的自我中心現象
孩子在四歲左右以前，對思維運作方式的認知很簡單，他們經常以為大家腦海中想的都一樣，而且這些想法會直接反映出世界上客觀正在發生的事。幼童會認為父母應該要知道自己穿衣服了沒、上廁所了沒，還有他們把鞋子放在哪兒，他們完全不管當上述情形發生（或是沒有發生）時，父母有沒有在場。
因為幼童以為大家腦中的想法跟現實是吻合的，所以他們一點也不會想說謊。和三歲小孩玩捉迷藏就能發現，他們還不清楚欺騙是什麼東西，因為這年紀的兒童會很開心地告訴捉人的鬼自己想「躲藏」的地方。
實驗證實理解思維運作方式的孩子才會開始說謊
發展心理學的研究已證實，理解思維的運作方式與開始說謊之間是息息相關的（您可在塔尼亞．倫布羅佐 (Tania Lombrozo) 於 2015 年發表的一個作品中讀到更多資訊）。比起仍以為想法會直接反映出事實的孩子，知道想法與事實無須一致的孩子較有可能在實驗範例中說謊（好比他們說自己並沒有偷看藏起來的玩具）。當研究人員讓孩子多經歷幾次，直到他們認知到想法是主觀的，這些孩子在還沒到逼不得已時就會開始說謊。
蓋爾．海曼 (Gail Heyman) 博士與同事在今夏發表的一篇論文中發現，一旦兒童瞭解到想法其實是主觀的，他們就會開始學習說謊。在這項研究中，幼童會玩一個遊戲，只要讓其他人誤認物品的真實藏匿地點，他們就能贏得糖果。早就知道想法其實很主觀的孩子很快就能想出贏得糖果的方法，他們會一直欺騙其他人，盡可能替自己賺到最多的糖果；但還不知道想法是主觀的同齡孩子，就算想破了頭也想不出該如何欺騙自己的玩伴，所以他們一直輸掉這場遊戲，而且就算連續玩十天情況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認知發展帶來的進展與好處
雖然普遍來說，說謊並不是值得鼓勵的行為，但孩子對思維運作方式的深入剖析卻是一項重大的成就。瞭解他人想法形成的過程，能幫助孩子更有效地溝通、與同儕培養出更好的人際關係，以及參與更精細的合作型假裝遊戲。
我與同事在紐約大學實驗室進行的一項研究中發現，四歲和五歲幼童不僅能利用對思維越來越深入的認知來說謊，還能達到教導他人新知的利社會目標。
在這項研究中，我們要求兒童教另一位（想像的）兒童如何啟動全新的玩具，唯有將特定的積木放在玩具上面才能啟動它。有時，我們會要求兒童告訴另一位兒童完整的玩具啟動方式，如所有紅色積木（無論形狀為何）都能啟動玩具。有時，我們則會要求兒童透過欺騙的手法來提供正確但並非完整的資訊給另一位兒童，如紅色方形積木能啟動玩具（但其他形狀的紅色積木未必就能）。
這項研究中的兒童在決定該怎麼做時，會在腦中好好揣摩一遍另一位兒童的想法以及我們要他們傳遞的訊息。收到完整告知玩具啟動方式指令的兒童，普遍會選擇用紅色圓形積木和紅色方形積木展示給另一位兒童看，讓對方知道這兩種積木都能啟動玩具。他們藉由選擇兩種不同形狀的積木，傳遞只要是紅色積木（無論形狀為何）都能啟動玩具的訊息。這些孩子本可以選擇用兩個形狀相同的積木展示，因為用兩個紅色方形積木啟動玩具也算是正確的展示方法，只是這樣就會讓對方誤以為只有紅色方形積木能啟動玩具。他們會巧妙地避開這種誤導人（儘管仍算正確）的展示方式，有條不紊地選擇能清楚傳遞訊息的例子來示範給玩伴看。
反之，收到欺騙指令的兒童則普遍會選擇用兩個紅色方形積木來做示範。當他們的目的是要騙人時，就很容易能選出可以有效傳遞這種模稜兩可的訊息的積木。
這項研究中的兒童必須去揣摩他人的想法、彼此間想法的差異，以及他人會如何因為接收到新資訊而改變既有的想法。這種技能不僅能幫助兒童說謊，還能讓他們成為成功的導師和溝通者。
說謊代表著一個認知上的重要進展
也是最近的某天早晨，四歲的兒子看到我在出門上班前焦急地環顧四周，就開口對我說：「媽媽，如果妳是在找妳的手機的話，它就在放攪拌勺的抽屜裡哦。」原來那天早上更早之前，他有看見弟弟把我的手機放進那個抽屜裡。他猜到了我在想什麼，發現自己知道某個我不知道的重要情報，並且幫了個大忙。這項能幫助他說謊的技能也讓他成為了一位得力的社交助手。
除了孩子對思維運作方式的理解之外，也有其他因素會影響他們是否說謊，包括孩子的道德觀、執行功能以及特定情形的徵兆。即便孩子開始說謊了，他們在欺騙和社交這方面仍有許多需要好好學習的地方。雖然孩子一開始的謊言很有趣，有時令人費心且總是不堪一擊，但這卻是他們對人類思維運作方式的重大發現。
摸清他人想法及知道如何影響對方想法的能力是欺騙的根本，但這同時也能導向更有效的溝通和更良好的人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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