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整|愛兒學編輯部
但當時在法律制度不夠完善的狀態下,
身為男同志伴侶要透過收養成家,在評估的過程,
常常會因為社會對家庭有某些既定的想像,被迫只能在孩子、婚姻二選一,
此時要站在孩子的最大利益去著想,卻抹滅了身為伴侶的權利,
這其實非常荒謬。
在過程中他們摸索出支持彼此、找到資源的方式,構築出更堅實的伴侶及家庭圖像。
問:當初「成為家長」的心理歷程跟掙扎可能有哪些?
圍爸:我們雖然是在大學期間就想要有小孩成家,但是工作穩定後才決定要收養小孩,但我們那時候其實經歷了一兩年的心理掙扎,因為對我來說我會自我懷疑我有沒有辦法成為一個夠好的家長,我錢夠嗎?我沒有養過小孩,沒有經歷過會很害怕,所以有一個掙扎是「有沒有準備好?」
但那時候我也是為了回應社會的質疑,
有人會說『同志有辦法當好家長嗎?』
我會有一個心理壓力是,
我要當家長,那我要當更好的家長。
我們家沒有生理上的媽媽的角色,所以我既是爸爸也是媽媽,那我要承擔的就是「怎麼樣才是好爸爸、好媽媽?」既然都要收養小孩讓小孩有一個家,那是不是要更準備好一點?反而會更仔細的討論。(延伸閱讀:「爸爸,你的存在好重要。」—獻給每一位認真又努力的父親(上))
我跟喵剛決定要收養的時候看到有小孩在歡、在鬧,我們就會討論應該要怎麼處理?有時候在職場我可能也會看到一些家長滿不講理,我也會想以後自己照顧小孩會不會也變這樣?或是會不會以後變成小孩要照顧我?如果有一天我身體有病痛,會不會拖累了這個小孩?有些時候我真的心理壓力滿大的。
喵爸:我自己覺得評估流程中有一個部分真的壓力滿大的是要經過6次的評估,一次三小時,前面在評估跟同志收養有關的問題的時候真的問得好細喔,可能會被問:「你會允許孩子吃飯吃多久?或是你知道六個月的孩子發生什麼事情?八個月呢?兩歲你們真的可以嗎?」其實要準備回答這個問題都不太容易。(延伸閱讀:「當我設限制,孩子就發脾氣怎麼辦?」—限制不合理的行為,但允許小孩擁有自己的感覺)
第五次被問跟同志收養有關的問題,剛好又遇到2018年同婚公投,當被過度放大同志的身份的時候甚至一度想說是不是就不要收養了,因為真的會覺得「為什麼自己生的都不用這樣被嚴厲的考驗,還要符合別人的期待?」,其實要面對這樣的挑戰還滿不容易的。
另外心理壓力大的時候可能是社會在反同,有一些對同志的誤解跟迷思在網路上流傳,但身為社工問可能是:「小孩如果受到老師同學的影響,也反對同志,那你要怎麼辦?」我那時候真的覺得傻眼,小孩有這種歧視的觀點,這個脈絡下同志不是被社會霸凌的人嗎?那你怎麼會問被霸凌的人要怎麼辦?怎麼會回來問一個被欺負的人你要怎麼自救?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當時我很崩潰,也請社工給我一點時間調適,當然我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我真的覺得這個問題很殘忍,是一個很有壓力的情境。
本來身為收養人就會一直被評估,
又有好像身為次等人的負面心情,
這一系列的問題真的讓我很想放棄。
另外一個壓力很大的部分是社工要我們在結婚跟收養二選一的時候,我不想要「明明同婚過了我卻不能跟你結婚」,或是「你們結婚了那你就不是好爸爸,我們會把孩子帶走」。(延伸閱讀:愛兒學專訪 | 「雖然不會有準備好的一天,但是你的期望和心念很重要。」—我們是兩個母親, 一起走上血淚交織的人工生殖路 (上))
我們是在同婚法通過前就走收養流程,最後因當時法律的關係,我們知道最後一定只有一個人可以先拿到親權,本來我們是想透過釋憲闖看看,就被社工阻止,因為他是說不知道法律會怎麼認定解讀,然後他們說為了站在兒童最佳利益,避免不當的親權的轉移,怕有訴訟,所以就阻止我們結婚,但是我們認為兒童最佳利益應該是要讓他有雙親才是最佳利益啊,當時我們就跟社工有不同的意見,社工就說如果要結婚可能會影響我們收養的過程。
但是當時小孩都已經進到我們家6個月了,
我們明明就是站在兒童的最佳利益,
居然是跟收出養機構有衝突的?
我們會需要社工幫我們說話,所以立場不一致是很挑戰的,我們當時是選擇遵從他們的建議。事過境遷我們可以稍微知道社工的為難,但是對我來說「我都要」。我不想要在先生跟孩子之間被迫做選擇,或是我們要跟出養方討論「我們要不要結婚」,這對我來說好荒謬,充滿疑惑。後面就算是我拿到親權之後,陪伴其他類似的家庭跟團體也覺得壓力很大。(延伸閱讀:媽媽寶寶專欄 | 「從伴侶變成新手爸媽,那些難以言說的心情。」—爸爸篇)
問:當時面對這些壓力,你們是怎麼度過的?
圍爸:當時我們兩個彼此支持,兩個人去聊,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
然後也跟評估社工好好的談,
把我們的感受、心結講出來,
彼此做出一些澄清都是滿有幫助的,
那是滿坦承的對話,即便困難,
在我們兩個之間也沒有因此不談,
或當作沒發生,
我們也有跟社工直接講在過程中感受到的不舒服。我們沒有覺得這是不可以說的,因為我那時候覺得社工其實是評估我們的角色,我們面對的都是社會跟體制的壓迫,社工也只是被迫執行不合理裡的法令。所以我覺得坦承很重要的,本來會誤以為對方是不認同我們的,但是後來跟對方講以後發現,對方其實認為我們是準備好的家長。
其實有時候專業人員
如果可以給收養家庭多一點肯定
是可以幫忙家長想要準備得更好的。
不過我們也有找其他的支持系統,跟相關的家庭、社運團體、朋友訴說,另外也把眼光放回孩子身上,把力氣放回孩子身上,告訴自己「不是我們有錯,而是這個體制辜負了我們。」
喵爸:不過我也有一個調適方式是「壓抑或忽略」,因為我是走了四五年才拿到小孩的親權,伴侶有親權我沒有,所以我不能一直想「我沒有」,體制不能改變我想了也沒用。(延伸閱讀:心理師媽咪系列 |「神隊友的定義不是事必躬親。」—面對育兒的酸甜苦辣,更需要和伴侶一起找到補位的平衡。)
這樣的忽略跟壓抑的影響
是隱隱地對我的身心造成負面影響吧,
變得比較不自我肯定,
因為我們煩惱一直沒有被解決,只能接受。
但是其實我很生氣:「憑什麼我一樣的角色,也把小孩當自己的女兒帶養,卻不能有親權?」,但是生氣也沒有用。
最後直到我拿到親權的時候這件事才真的解決了,我終於可以放下這個憤怒、不公平的感覺,我拿到親權其實對我的身心健康是滿大的幫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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